劳动供给转变、有为政府作用与人工智能时代开启_郭凯明
郭凯明,王钰冰,龚六堂.劳动供给转变、有为政府作用与人工智能时代开启[J].管理世界,2023,39(06):1-21.
研究问题
机器应用和劳动供给转变对生产结构转型和分配结构演化的影响
理论机制
人工智能时代开启是指越来越高比例的机器开始替代人的脑力劳动，使得脑力密集型生产方式逐渐替代体力密集型生产方式，进而改变了生产结构转型路径。作为新一代战略性通用技术，人工智能技术与三次工业革命通用技术是有本质区别的，人工智能技术将把机器由主要替代人的体力劳动变革为主要替代人的脑力劳动，从而启动更深层次和更广范围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推动人类社会从工业经济迈入数字经济的新经济形态。
结论
1.劳动供给转变和机器应用对生产结构转型和分配结构演化的影响取决于脑力工作任务和体力工作任务中机器和人的替代弹性、机器的产出弹性、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和体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之间的替代弹性。在脑力工作任务中机器的产出弹性与机器和人的替代弹性较高，且脑力密集型和体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之间的替代弹性较高时，机器应用和劳动供给转变会促进更大比例的机器替代人的脑力工作任务，促进脑力密集型生产方式替代体力密集型生产方式，从而开启人工智能时代。
2.在机器和人的替代弹性还不高、机器的脑力工作偏向型技术还不成熟时，劳动供给转变和机器应用并不会加速人工智能变革，此时政府加强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可以更大幅度提高脑力工作任务中机器扩展型技术，从而促使经济进入机器应用和劳动供给转变推动人工智能变革的内生动态路径，实现经济结构转型的路径转换。虽然为机器从事脑力工作任务或为脑力劳动密集型生产部门提供结构性财政补贴可以加速经济结构转型，但如果无法大幅改变机器积累路径或机器的脑力工作偏向型技术水平，就难以独立改变结构转型路径。
3.在机器和人之间的替代弹性较高或脑力密集型和体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之间的替代弹性较高时，劳动供给转变和机器应用会促进机器和人的替代或脑力密集型和体力密集型生产方式的替代，进而降低劳动收入份额。为了稳定劳动收入份额、促进共同富裕，政府发挥有为作用开启人工智能时代后，应逐步加大对机器收入的征税力度，特别是对机器从事体力工作任务征收结构性税收，推动中国形成工业革命红利由人民共享的新发展模式与效率和公平更加统一的新经济形态。
基于研究结论，本文提出如下4点政策建议。
1.加快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本文研究表明，如果数字基础
设施显著提高了脑力工作任务中机器扩展型技术，那么就应当积极发挥有为政府作用推动开启人工智能时
代。建议政府为数字基础设施投资明确中长期发展目标和实施方案，认定一批具有显著技术提升效应的中高
端大型数字基础设施项目，把国家重大工程项目向这些项目适度倾斜。优先保障数字基础设施的产业链供应
链安全，布局建设新一代超算、云计算、宽带基础网络等设施，加快实施东数西算工程，推动人工智能平台和智
能计算中心发展，构建一体化大数据中心体系。加快智慧城市和数字乡村建设，推动传统基础设施上云用数赋智，引导产业园区基础设施数字化转型。
2.加强人工智能技术基础研究。本文研究表明，开启人工智能时代需要机器与人的替代弹性或机器
的脑力工作偏向型技术超过一定阈值，而这本身也高度依赖人工智能基础技术的突破创新和普及应用。
建议政府加大基础研究财政投入力度，稳步提高人工智能技术研发经费比重，集中力量加强核心科技攻
关，突破卡点瓶颈技术。组建人工智能国家实验室，设立人工智能国际创新中心，实施人工智能前沿基础
理论重大科技项目，提升关键软件技术创新和供给能力。在国家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建设中优先发展人工
智能，鼓励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经济技术开发区统筹开展人工智能原创性引领性
技术研发。
3.加大结构性补贴力度。本文研究表明，即使结构性财政补贴难以显著改变机器扩展型技术，补贴政策本身也可以直接影响机器设备配置过程，提高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比重。建议政府顺应技术发展规律，调整优化数字经济核心产业政策，针对一批人工智能和数字经济相关的重点行业和大型项目，实施更大力度的研发费用加计扣除等减税降费政策，并引导政府采购向相关产品与服务倾斜。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发好资本市场的资源配置功能，扶持一批专精特新企业，鼓励国有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和加快智能设备更新改造，增强市场主体创新动力。支持建立全国统一的数据平台和开发端口，加快推动公共数据资源开放共享，发挥数据的规模经济效应，释放数据红利。
4.加强收入再分配调节。本文研究表明，如果人工智能技术革命加速了机器和人的替代或脑力密集型和体力密集型生产方式的替代，那么可能就会降低劳动收入份额，恶化收入分配格局。建议政府在人工智能技术应用相对成熟的行业和领域，逐步提高资本收入所得税累进程度，探索直接对机器人特别是从事体力工作任务的机器人征税，调节过高收入。加大公共教育投入力度，缩小区域城乡家庭之间和不同收入群体之的公共服务差距，缓冲人工智能技术革命对就业市场的不均衡冲击。优化平台经济常态化监管体系，加强金融科技领域监管，建立健全数据权属界定、开放共享和流通交易的标准规范和交易平台，完善数据资产定价机制，保障人民分享数据收益。
小结
本文和一般的实证论文相比有许多不同的地方。
本文建立了一个多部门动态一般均衡模型，其中刻画了机器和人在不同生产部门合作从事脑力工作任务和体力工作任务时的替代互补关系和技术结构特征，研究了机器应用和劳动供给转变对生产结构转型和分配结构演化的影响。一遇到先创建均衡模型的文献就晕了，这些模型是真的复杂。
然后，进行理论分析，先关注劳动供给转变和机器应用对生产结构和分配结构的影响，得到结论1：劳动供给转变和机器应用对生产结构转型的影响方向相同，对配置在脑力工作任务中的机器比重和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比重的影响方向取决于脑力工作任务和体力工作任务中机器和人之间的替代弹性、机器的产出弹性、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和体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之间的替代弹性。结论2：劳动供给转变和机器应用对分配结构转型的影响方向相同，对劳动收入份额的影响方向取决于脑力工作任务和体力工作任务中机器和人之间的替代弹性、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和体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之间的替代弹性。并分别在两种特殊情形下讨论了两个结论，帮助理解。其中，结论1给出了人工智能时代开启的前提条件，在脑力工作任务中机器的产出弹性与机器和人的替代弹性较高，且脑力密集型和体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产出之间的替代弹性较高时，机器应用将会促进更大比例的机器替代人的脑力工作任务，促进脑力密集型生产方式替代体力密集型生产方式，从而开启人工智能时代。劳动供给转变与机器应用的影响机制和影响方向是一致的，劳动供给转变将会强化机器应用的影响。但劳动供给转变和机器应用都不必然会开启人工智能时代。在机器和人在脑力工作任务中的替代弹性较低时，如果机器的脑力工作偏向型技术水平较低，使得机器在脑力工作任务中的产出弹性也会相对较低，此时劳动供给转变和机器应用反而会促使机器替代人的体力劳动，提高体力密集型生产部门比重。只有在机器的脑力工作偏向型技术超过一定水平时，才有可能开启人工智能时代，经济呈现越来越高比例的机器替代人的脑力工作且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比重逐渐提高的转型趋势。
随后，作者进行了数值模拟。把模型每一期对应到每一年，模拟50年的经济结构转型过程。在基准模型的模拟结果中，在机器应用过程中，劳动收入份额持续降低，但机器用于脑力工作任务的比重、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产出比重的变化方向取决于机器的脑力工作偏向型技术。只有在机器的脑力工作偏向型技术水平相对较高的环境中，机器用于脑力工作任务的比重和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产出比重才会随着机器应用呈现持续上升的动态转型过程，使经济进入人工智能时代。
之后，作者进行了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的政策评估，这一部分考察政府开展数字基础设施建设对人工智能时代开启以及结构转型的影响。在建立模型并进行理论分析后，得到结论3：数字基础设施对生产结构的影响方向取决于脑力和体力工作任务中机器和人的替代弹性、机器的产出弹性、脑力密集型和体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之间的替代弹性。结论4：数字基础设施对分配结构的影响方向取决于脑力工作任务和体力工作任务中机器和人之间的替代弹性、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和体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之间的替代弹性。
接下来，作者进行了结构性财政补贴的政策评估，得到了结论5：只要脑力和体力工作任务中机器和人的替代弹性不足够低，政府为机器从事脑力工作任务提供结构性财政补贴，将会提高机器用于脑力工作任务的比重。在脑力密集型和体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产出的替代弹性较高时，会提高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产出比重。反之亦然。结论5背后的经济含义是比较直观的。在政府更大幅度地为机器从事脑力工作任务提供补贴时，将会激励企业更多把机器配置在脑力工作任务中，从而提高了机器用于脑力工作任务的比重。同时，政府财政补贴降低了脑力要素的使用成本，也就降低了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产出的相对价格。在两个生产部门替代弹性较高时，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产出就会大幅替代体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产出，进而提高了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产出比重。结论6：政府为机器从事脑力工作任务提供结构性财政补贴对分配结构的影响方向取决于脑力工作任务中机器和人之间的替代弹性，以及脑力工作任务和体力工作任务中机器的产出弹性的差别。结论6背后的经济含义如下。为机器从事脑力工作任务提供财政补贴首先会倾向于降低劳动收入份额，特别是当脑力工作任务中机器的产出弹性大于体力工作任务中机器的产出弹性时，相对于体力工作任务，脑力工作任务是机器更加密集型的工作任务，这一机制就会被加强。但当脑力工作任务中机器的产出弹性小于体力工作任务中机器的产出弹性时，如果脑力工作任务中机器和人的替代弹性较高，那么就更可能促使机器替代人，从而降低劳动收入份额。只有当脑力工作任务中机器和人的替代弹性非常低时，脑力工作任务中劳动收入份额才会倾向于上升，在从事脑力工作任务的劳动比重相对较高时，就可能拉动整体劳动收入份额上升。结论7：政府为脑力劳动密集型生产部门提供结构性财政补贴，将会提高机器用于脑力工作任务的比重。在脑力密集型和体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产出的替代弹性较高时，将会提高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产出比重。反之亦然。结论7背后的经济含义如下。如果为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提供更大幅度的补贴，那么就会扩大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的相对实际产出，从而更大幅度地提高对脑力要素的相对需求，因此就会促使更多的机器配置到脑力工作任务中。由于财政补贴降低了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产出价格，在两个生产部门替代弹性较高时，就会大幅提高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的实际产量以替代体力密集型生产部门的产出，进而提高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产出比重。反之亦然。结论8：如果机器在脑力工作任务中的产出弹性高于在体力工作任务中的产出弹性，那么政府为脑力劳动密集型生产部门提供结构性财政补贴会降低劳动收入份额。反之亦然。结论8 背后的经济含义如下。为脑力劳动密集型生产部门提供结构性财政补贴，提高了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的实际产量。当机器在脑力工作任务中的产出弹性较大时，脑力工作任务中机器就会更加密集地被使用，那么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的实际产量上升就会更大幅度地提高对机器的相对需求，从而降低劳动收入份额。反之亦然。结论8也意味着，在人工智能时代对脑力密集型生产部门提供更大幅度的补贴，就会降低劳动收入份额。